初识有庐公寓,是在一个梅雨将尽未尽的午后,灰墙黛瓦的建筑群掩在梧桐树影里,木质窗棂半开,透出几分旧时金陵的温润气质,我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,雨水正顺着青石板缝隙蜿蜒流淌,而那个穿着浅灰衬衫的江苏男人,就站在公寓前的海棠树下等我。
春:茶香与吴侬软语
有庐公寓的春天是从紫藤架下那盏碧螺春开始的,他是苏州人,说话总带着江南水汽浸润的温和,每个尾音都像被春风揉皱的湖水,我们常在他临窗的书房里对坐,他用宜兴紫砂壶泡明前茶,教我分辨“吓煞人香”里的花果气息,窗外是公寓小院的白墙,爬山虎新生的嫩芽像水墨画的笔触,他指着远处说:“你看,这和苏州艺圃的漏窗是一个道理。”
某日我感冒咳嗽,他深夜叩门送来一碗桂花酒酿圆子,甜糯的圆子里藏着生姜细丝,他说这是南京人驱寒的土方,白瓷碗底沉着金黄的桂花,像他眼里的笑意,温柔又有恰到好处的克制——正是江苏人特有的,用礼数包裹着关爱的表达。

夏:梧桐蝉鸣与长江潮信
七月的南京变成蒸笼,有庐公寓的老墙却沁着凉意,他带我去公寓顶楼的天台,指着远处泛银光的长江说:“我小时候在江阴,潮水涨落的声音和枕头一起摇晃。”我们分食井水镇过的西瓜,他用修长的手指弹开籽粒,动作里带着江南文人式的讲究。
最难忘是台风过境的夜晚,暴雨如注敲打窗棂,他忽然翻出泛黄的《扬州画舫录》,在台灯下给我读瘦西湖的桥洞如何“串月”,雨声里他的常州口音偶尔冒头,把“水”念作“絮”,我笑他,他便用《世说新语》里的典故反驳:“吴语欸乃,胜似丝竹。”

秋:蟹壳黄与诗笺
公寓门口的银杏开始洒金时,他家里寄来了阳澄湖大闸蟹,我们拆蟹的工具是他祖母传下的银制八件,他剔蟹肉的姿态像在完成某种仪式。“江苏人吃蟹,要配镇江香醋和紫苏,”他夹给我满壳蟹黄,“《清异录》说这是‘昆仑紫玉’。”
深秋他出差去无锡,竟连夜坐高铁带回一盒惠山泥人,巴掌大的“大阿福”摆在书架上,旁边是他用毛笔小楷写的便笺:“惠山泉煮洞庭茶,可否邀君共夕霞?”后来才知道,那晚他在公寓厨房熬糖桂花,准备做姑苏特色的藕粉圆子。
冬:雪落金陵与一纸年华
岁末初雪覆盖了有庐公寓的飞檐,我们在玻璃上呵气画拙政园的窗格,他围着我织错的围巾读《闲情偶寄》,读到“冬日之阳”时忽然起身,从樟木箱里取出件缂丝坎肩:“外婆说,要留给会陪我看江南雪的人。”
新年钟声响起时,我们站在公寓阳台上看秦淮灯影,他指着城南方向轻声说:“等开春,带你去我小时候住的巷子,那里有棵两百岁的玉兰。”烟火在他镜片上折射出光斑,像运河水波的碎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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